杜引岁本就能闻到尚在林中深处的许律等人的位置,自是无需紧跟谭望他们入林。
为了安全,杜引岁的脚步放得极轻极慢,且时刻关注着前方谭望与郑义的气味。
纵是谭望和郑义这种在队伍中身手数一数二的衙役,要想把一个昏厥的成年壮男和两个成年女子弄进林子,也非易事。
前面的人越来越慢,杜引岁也跟着放慢了步子,甚至还得了些空偏移了点儿方向,从旁边的灌木丛上摘了些小果子。
杜引岁虽不识这野果,但灌木丛边有不少小动物曾经过的气息,灌木上还有不少被小鸟啄去大半的残果。
无毒且闻着香香甜甜的果子,摘回去哄人再好不过。
揣着几把野果,杜引岁又往前跟了一段路,便在一棵大树边停下了脚步。
这处距离许律他们被拷问的地方,还有个大几十米,但已经是杜引岁能听着那边动静的位置。谭望和郑义甚至在杜引岁站定了一会儿后,才哼哧哼哧地把孙喜娘一家拖到了许律的面前。
孙喜娘被一巴掌扇醒,睁眼瞧着了对面手脚流血被捆成个粽子的许律时,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被馊布塞了一嘴的许律见人被打醒,挣扎着呜呜出声,一腔忠心却暗示不了一个字。
谭望,郑义,马大头……
当孙喜娘借着月色看清那三个穿着衙役服站着的人时,一颗心便死了一半。
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,如果遇着的是愿意蒙了头脸藏一藏身份的人,那至少还有些活的可能。若是像这般不管不顾大咧咧站出来的,多半是不想留活口的。
许律是官啊,对官下这种手……无论是许律还是看见了这些的自己,都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吧。
孙喜娘扫过许律似被酷刑过了的手脚,剩下的一半心瞬间也死得差不多了。
不过,孙喜娘是什么人,是反反复复在死亡线上蹦跶了十几年的人,自是不会如此认命。
“谭大人……”孙喜娘攥紧手心,压下抖索,努力沉稳抢先出声,试图抓住主动谈判的机会。
只她刚开口,还没想好如何试探对方呢,就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含糊呜咽。
下一瞬,郑义从她身后揪出了挣扎的李小娟,扔在了她的面前。
孙喜娘瞳孔一缩,快速道:“她什么都不知道,你们有事问我,你们打晕她,她什么都没看……”
可惜,孙喜娘做出了正确的选择,却败于李小娟的好眼力。
随着李小娟摇着头蹬着腿做出了远离许律的动作,又抬头看清了谭望面容的那一刻,孙喜娘的话戛然而止。
“我问,你答。”谭望指了指如毛虫一般滚动的李小娟和靠在树上还没醒的李大勇,“老实点说实话,不要等你的儿女被我削下肉来,才知道该怎么说话。”
孙喜娘顺着谭望的手向左看去,这才发现被绑在树上的李大勇。
这谭望,究竟是什么人……
许律明明说,谭望也是受他们控制的人,怎么就……
孙喜娘的心中万千疑问,开口却只能颤颤问了最关键的一句:“谭大人,你想知道什么,我都说。说完……能放我们回去吗?我们什么都没看到,什么都不知道,只想去凛州做个赎罪的流民……”
谭望抬起刀鞘,抵在还在惊惶挣扎的李小娟头顶,冷冷看向孙喜娘:“不要和我讨价还价。”
孙喜娘收了声,现在只能希望谭望问的事,不会让他继续对她们生出更多杀心。
只是……
他本也不该想杀她们啊!
为什么,是许律做了什么吗?
“你和许律是不是听命于同一个人?那个人是谁?”谭望话音未落,就听许律那边扑腾得更厉害了。
不待谭望下令,马大头上去一脚将原本还坐着的许律踹躺在了地上。
远处的杜引岁,在这一刻闻到了马大头清晰的恨意。
并不意外,因为之前谭望从不知道何处回来后,找完郑义,下一个找的就是马大头。杜引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,知晓十多年前的那次流放,那柳晚星发现泥石流将至,救下的人里也有马大头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