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念最近迷上了一本医书。前晚,许念带着嗷呜去了江沉的书房,在书架上一本一本的翻看书籍。她找了许久,从中抽出了一本医书,里面有人体详细的构造组织。这本书,许念常常一看就是大半个小时。江沉注意到,书籍的页码永远停留在有人体图像的纸张上。江沉蹲在许念身边,伸手温柔的摸了摸许念的脑袋,指尖落在书页上面的人体图,温着嗓子问道:“念念,你在看什么?”许念不答,连头也不抬。江沉闲闲的抽回了许念手里的书,迎上许念无神的目光。灯光清晰明亮,江沉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道:“叫哥哥,我就把书还给你。”许念目光沉沉的看着江沉,似是好奇江沉为什么要拿走她的书,又像是不解眼前之人是谁。江沉含笑看着许念,在许念沉沉的目光中,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化。江沉缓缓敛了笑意,反手把书放在地上,伸手捧住许念的脑袋,俯身轻轻吻了上去。两人气息相融,江沉声音沙哑,“念念,理理我。”许念不躲不闪,保持着和原来一样的表情。江沉无力的微微垂下头,许念依旧保持向前看的姿势,动作没有一丝改变。江沉低垂着头,很像在认错,忏悔,道歉。许念面无表情,她的生命力逐渐干涸。死亡来临之前,她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。毫不在意今晚吃什么做什么,毫不在意身边任何人的情绪,毫不在意自己何时会死。身边人的态度如何,心情如何,都跟她没有关系了。她在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。如果江沉放她离开疏影大院,她很有可能会死在第二天的街头。将死之人的毫不在意,更能诛杀江沉的心底最深的悔恨与痛苦。许久,江沉妥协似的缓缓抬头,他的身体向前凑近些,伸手把许念揽进怀里。许念身上淡淡的馨香传进江沉鼻腔,江沉思绪如麻,心神不定。茫茫苍然,已成无力回天的定局。既是定局,早已无力回天。怀中人的气息围绕在身边,江沉酸涩的心里寻到最后一丝熨帖。“对不起,又惹念念生气了。”许念的呼吸陈冗而缓慢,像一架年久失修的旋转木马。破旧的时光远逝,她也要停止旋转了。她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正在透支为数不多的生命,她能感受死亡来临前的预兆和提醒。她年轻的身体下,是垂死之人的迟暮。“江沉。”许念忽地轻声开口道。她的声音有一丝干涩,脸上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。江沉突然体会到不知所措,他的嘴唇动了动,似是想做些什么,又觉得无能为力。江沉有了不好的预感,声音莫名哑,带着几分急促,“怎么了?”许念迎上江沉的视线良久,眸中起了细碎的光,又泛起空洞的浪潮。“怕。”许念的声音低不可闻。闻言,江沉的心头好似有寒风呼啸而过,杂草丛生中无数念头喷涌而出。江沉有了答案,他伸手揽了揽许念的碎发,指尖划过许念的耳垂。那是她的敏感点,可是这次她没有躲。江沉的大手温柔的抚摸着许念的脸庞,留恋和不舍在掌心汇集。掌心里温热柔软的触感像天上逐渐远行的云团,随着风动分离消散。“能告诉我,怕什么吗?”许念陷入思考,久久没有再说一句话。江沉不开口催促她,安静的等待她的回答。夜晚的风似乎总是能偷跑进来,许念的发梢微微上浮,额头前的碎发忽地晃了晃。江沉把外套脱下,大手绕到许念身后,为她披上衣服。许念像是终于找到浮木的人,开口说出了心里的宣泄,“死。”江沉动作一顿,脑袋里忽地闪过一抹他捕捉不到的身影。疼痛从四肢百骸扩散,荒芜在心底肆意生长。江沉呼吸顿了又顿,他颤抖着身体,虔诚的在许念面前低下头。他的声音很轻,尾音模糊,“对不起……”很久之前的时候,他对许念说过无数句我爱你,却没有一句对不起。许念我爱你,我爱你……真心假意的我爱你,逢场作戏的我爱你,即兴发挥的我爱你,心思一动的我爱你……以爱之名,从来都是他的主场和掠夺。他用我爱你,绑架了许念。把她和她的灵魂永远束缚在疏影大院。许念呐,快要死了。因为江沉爱她,所以她快死了。江沉想,他恨许念吗?如果不恨,为什么要把许念当作玩物,为什么要让许念家破人亡,为什么要把许念凌辱到死。江沉又问自己,爱许念吗?这个问题很难,江沉想红了眼圈,也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。到现在,他不敢说爱了。他不敢说自己爱许念了。他只能重复道歉的话,一遍又一遍,无力又徒劳。,!“对不起……”许念有些困了,她揉了揉眼睛道:“陪我。”江沉顿了一下,心里卷起巨大的惊喜。跃动的情绪很快冷静下来,惊喜被现实湮灭,变成无烬灰烟。许念说,她怕死。我怕,江沉你陪我去死吧。……江沉轻轻握住许念微凉的小手,灯光在他的睫毛上投影下一片斑驳,“好。”得到江沉的回答后,许念暗暗松了一口气。他缓慢起身绕到江沉,抱起打盹的嗷呜离开书房。许念离开后,江沉一直停在原地。他很想要抓住些什么,收了收掌心,徒劳无获。黎明来临之前,他舍弃了黑夜的触碰,徘徊在光暗交界处,独自缝合割裂的情绪。江沉恍惚起身打开了窗户,散了书房里的温馨缱绻的气息。寒风裹挟的冷气带着彻骨的弥漫,江沉望着远方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天际,漆黑和隐没成了夜晚的主题。冷风渐渐停了,变成拢覆在江沉眉心的一点凉意。江沉想,这一辈子,快要结束了。山海经久不变,爱意此消彼长。许念快要离开了。江沉突然什么都不想回忆。他很想把意识放空,也很想记住一个人。医生说,许念坚持不了多久。很多医生都说,最后的时光,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。江沉不知道许念想做什么。江沉在掌心握住一点光亮,思绪翻滚到很久之前的许家家宴会。许念那时不到六岁,饭桌上,她开心抱着鸡腿啃,两只小手油腻腻的。许家父母和江沉在饭桌上谈事情,一时没注意到许念的小动作。许念又啃着一只鸡腿,表情严肃的听父母和江沉哥哥说话。大人们说完话,才发现小脸脏兮兮的许念。许家父母哭笑不得,正要好好说教一番,江沉就无奈的抱起许念去清洗。江沉问许念为什么要用手去拿鸡腿,许念心虚极了,认真的朝江沉比划,要擦手。回答牛头不对马嘴。江沉又问,鸡腿好吃吗?许念眼睛都亮了,一脸回味似的道:好吃好吃。江沉用毛巾擦干许念脸上的水珠,起身把毛巾放回原位。许念眼巴巴的站在原地,伸开双手,哥哥抱我。江沉蹲下身,伸出手指戳了戳许念的肉嘟嘟的脸颊。许念趁势钻进江沉怀里,吧唧一声在江沉侧脸,唔,哥哥抱。两人再次回到饭桌上,许念规规矩矩的拿着筷子吃饭。许家父母和江沉讨论的话题太过深奥,许念捕捉到一句她能懂的话,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问道:“江沉哥哥,念念以后长大了要做什么?”江沉转头看向凳子上的小团子,笑着反问道:“那念念:()无处可逃!疯批竹马强制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