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保扭头看了眼殿外,往前挪了一步道:“殿下还是试试吧,这是春季新衣,若有不合适的也好改改。”
李霐闻言抬起头来,见张保冲他眨了眨眼,心下了然。咳了一声道:“好。”
主仆俩转入内室,张保抖落开外衫,随手取了剪刀挑开绣线,仔细的从里面掏出一张字条来。
一边将字条递给李霐一边嚷嚷道:“呦,奴才罪过,这衣裳脱了线了……”
“不妨事,明日送去内务司令其修补便是……”
李霐展开字条,上书一行小字:入殓时偷尸交与高海。
李霐猛地瞪大双眼,又借着烛火仔细看了看,果真没有看错。他忍不住轻声呢喃:“高海,高公公?”
李霈夭折,若非有太子身份加持,此时当已收敛尸骨,葬于皇子陵。而今皇帝下令以太子之礼厚葬,这礼数便要周全。棺椁要在东宫停灵,待尸骨入殓后封棺,然后方才葬入皇陵。
李霐顺手将字条折好塞入袖袋,匆匆去找了于先生。于先生看过后直接将字条烧毁,然后道:“冯大人如今任礼部侍郎,简在帝心,太子葬礼由冯大人主持,动手倒也方便。但事后高公公需要有一个出宫的理由,还望殿下帮着周旋一二。”
李霐见他神色颇为淡定,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,他忍不住倾身过去:“老师,太子弟弟他是不是,是不是……”
于先生捋了捋胡子道:“太子殿下已经死了。”
李霐瞪着眼睛看着他,似乎从老师那双看透世间苍凉的双眸里看到了一点星火。
太子死了,但霈儿还活着。
得知李淮要东宫为小太子殉葬,在宫中荣养的高海求见了李淮。
主仆俩多年未见,如今高海万事不管,倒养了一副洒脱心性。而李淮这几年却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。
甫一见面,不胜唏嘘。
见到高海的瞬间,李淮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当初,阴沉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。
“高公公,许久不见,身子骨可还好?”
高海忙道:“托皇上洪福,给老奴一个安身立命之所,老奴不胜感激。”
李淮笑道:“高公公侍奉朕多年,尽心尽力,劳苦功高,这也是你该得的。”
高海躬着身子拢着手干笑两声,一时无话。
气氛稍有凝滞。
高海犹豫了一下,上前一步跪倒,拜了一拜,道:“老奴斗胆,请皇上收回殉葬之命。”
李淮脸色一沉:“圣旨已下,你要朕食言?”
高海道:“皇后生前仁德,一向反对殉葬之制。小太子之死虽乃宫人疏忽之责,惩处当事之人实属应当。但东宫上下近百位宫人,多半都是无辜受累,未免残酷。若皇后在天有灵,一定不忍皇上如此作为。”
李淮回手打翻了砚台,赤着双目怒指高海:“大胆奴才!”
高海以头抢地,痛哭道:“还请皇上收回成命,以安皇后在天之灵啊!”
李淮揉捏着眉心,只觉心头压着一股燥郁之气,压的他喘不过气来。迷蒙间他似乎看到了淑宁。她总是穿着浅蓝衣衫,像一朵木兰花,清淡典雅。
她敦厚仁慈,将后宫打理的很好,将他的子女也教养的很好。
高海见李淮有些出神,又道:“皇后笃信佛教,若皇上痛心小太子之死,老奴斗胆请命,入护国寺替小太子诵经祈福。”
李淮垂眸看了眼高海,神色有些复杂。他是高海带大的,但比起自己来,高海却更亲近皇后。也或者说,他更希望的是帝后和睦。李淮并非不懂他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