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先发现的竟然是460。作为土皇帝的460在巡视它的江山时发现了其他人类的行踪,它赶紧跑回来,咬着路安的衣角拉着他去看,当路安站在山坡上看见对面村子升起的炊烟时,他便又将情况转述给了赵悬。
赵悬回以忧心忡忡一声感叹:“啊?!”
路安说:“说不定是在那里临时修整一下吧?我看那三个人瘦成那样,再走下去估计会没命。”
赵悬一想也对,他们两人流浪时也会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暂时留在某地,等收集够所需的物资后才会再次离开,因此她就半悬着一颗心等待着,等待着那陌生的一家人离开——直到他们二人在自己田边上发现了那家人整出了好几亩田。
赵悬会挑田,几亩水田旱田都是地势好又肥的,人家也不傻,知道这片地好,便挨着他们的田开荒。
有几次还遇上了对方,但都是那个书生气的男人。那个男人还是瘦得过分,穿着一件破了洞的汗衫,带着一顶缺了边的草帽,正卖力地锄地。看见赵悬和路安后他会停下手中的活来,对他们微微点头,笑容很是真挚。
赵悬已经不大会和其他人交流了,都是路安挡在前头回以礼貌性的微笑。
那个男人开荒便老老实实地开荒,也不去动他们的田。赵悬算算日子,现在将庄稼种下去,深秋时也能收获,但他一个人耕田也太累了,顶着日头要种完这近十亩的田,赵悬估计他会没命。
但过不久,田里又多了那个小男孩的身影,八九岁的孩子,神情严肃地握着一根和他差不多高的锄头,很认真地刨下去,气势汹汹的模样,现实会回馈他一个小坑。
有时候赵悬看小孩那行走在田里晃悠着要跌到的模样差点要笑了,笑容才扯出一点,被路安拉了拉,又止住了。
那个断臂的女人始终没有出现,赵悬想想也对,一只手根本干不了农活。
她连日来心情都不大顺畅,她去年所记录的临村那几棵果树大概也不算自己的了:几棵橘树、几棵批把树、几棵栗子树,以及一架葡萄全都没了。
路安不解:“除了葡萄,其他的果树我们村又不是没有,我们这边还有枣子呢。”
路安的话并不能安抚赵悬失去很多囤货的焦虑。
但日子还得接着过下去。
赵悬记得那日天气已经很热了,她早晚出门都要用长袖将自己包裹好,否则田间的小黑虫会把自己咬得满身包。晚上睡觉也不太踏实,花腿蚊子叮出的包可以连续好几天消不下去。
太炎热的大中午他们已经不大出门了,那日赵悬正将洗晒干净的蚊帐收起来。她所在的地方在三楼,登高望远,在一片恼人的虫鸣声中,她似乎感觉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在动,转头看去,正巧看见一个男人一手牵着孩子,一手提着什么东西朝自己这边走来。
他左顾右盼,似乎不确定什么,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,他一个扭头,赵悬一个扭头,两人尴尬对视。
男人眼中一亮,随即又低下头去,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。在赵悬抱着蚊帐下楼时,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。
这是他们入住荒村半年来第一次响起的敲门声。
对于一切不知的路安来说,突兀的敲门声无疑是一出恐怖剧了,他一声不吭地走下楼,赵悬来到大厅时正看见他在找砍刀,460也咧着牙包肉一脸凶相。
“是隔壁村那家人。”赵悬倒是突然不慌了,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来这里干什么,但他带着孩子,应该没有恶意。
她开了门,对上门外两人,准备好的“你好”终究欲言又止,她手抬了抬,呃了几声还是没有下文。
果然这么久的单一生活已经剥夺了她的社交能力。
倒是那个男人先开了口:“我、我是隔壁村的……我们今天来是想拜访一下邻居。”说着他扯了扯男孩,“狗狗,叫阿姨。”
“阿姨——”虽然可以听出不情愿,但孩子还是很乖地叫了出来,并且拖出了长长的尾音。
赵悬倒吸一口凉气,她抑制住往上翻的眼珠子,勉强笑道:“叫姐姐就好。”
路安从后头伸出脑袋来,一脸不明所以,紧接着460也从他的腿间探出黑炭一样的脑袋,要凶不凶地漏出半嘴牙。
男人呆愣了一下,随后把手里一直提着的东西递过来:“这是我老婆准备的见面礼,是她亲手做的!很干净!一路上我们也没舍得吃,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……”
见面礼?这个词的使用频率低得差点叫赵悬忘了。
男人手里是一个已经被使用得很旧的塑料袋子,里头依稀可以辨认是两个小罐子。
赵悬下意识地要推脱,却被硬塞进手里。
“我姓姚,叫姚远,就住在下溪村那边。以后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去那里找我们。现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,狗狗,和阿……和姐姐说再见。”男人一口气蹦出没有承接的三句话,应该是他在路上已经背熟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