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担心的话,言子邑微微垂头:
“王爷,我曾听邢昭说您身手了得,假如陛下栽培了些人手,埋伏在宫中,您可有办法脱身?”
靳则聿点画老辣,一边行笔,一边答道:
“陛下这两年为培植人手,在宫中另设了拱卫营一班人,数目不多,里头也有安插……至于‘身手了得’……”
他笑了笑,微晾墨迹,接着将手书塞入信封,走到她身前递给她:
“虽也想彰显一番悍勇,但无论功夫如何卓绝,要以一敌百,也难逃‘寡不敌众’四个字。”
言侯的信来得古怪,进宫之际,靳则聿忙中一复,更是耐人寻味。
但言子邑不愿让邢昭在外久候,收了信,便同王爷一道来至院外。
邢昭带笑望着二人,这一笑,看出他兄妹二人有点相像来。
靳则聿从廊中走出,问他所笑为何。
邢昭道:“正在揣测,陛下见了王爷,会如何行事。”
靳则聿朝他抬了抬下巴。
邢昭半带玩笑道:
“陛下……约莫会从病榻上起来,然后痛斥‘贼子’心机深沉……”
靳则聿又转向言子邑,见她似乎也在“揣测”,便示意她说说看。
言子邑凭着对陛下的印象,道:
“陛下虽然常常云里雾里,敲敲打打,但……素来喜欢活跃气氛,可能,还是那个样子。”
“王爷如何说?”
靳则聿低头,说了八个字,“乱石铺街,直入正题。”
“那就等王爷回来,告诉我陛下是什么态度。”
仰起脸,言子邑的语调轻松。
避着他的目光,她是把她的担心掩在了这句话里。
目送二人背影。
手中夹着的信纸,感觉前后材质有异。
一低头,才发觉靳则聿将言侯的那封手书夹在了他的回信后头。
瞥过几行字,
——“小儿于洛城为君洞开城门,使邢昭得下北地十二城无阻,戚意若此,望君珍之重之,得闻君不日进宫面圣,望君将汝岳母从宫中带归……
言府上下必感念君之恩情……“——
虽然将近正午,日头隐在云层之后,四方如框的皇宫内院,光线被云翳收于天穹,欲放还留,却更显一番庄重。
靳则聿同邢昭两人的步幅都不大,从进仪德殿的门到殿前的台阶,跸道两旁三步一个,都立着禁军的人,只到了仪德殿的阶陛之上,见拱卫营都尉领了一丛人,在朱漆的落地格扇前一字排开,却是一副“严阵以待”的架势。
邢昭的目光掠过众人,将腰间的剑柄向下一按。
阶前,拱卫营的一拨人是看着靳王领着邢昭二人踏上阶来,邢昭的这个眼神动作自然都收在目内,他是禁军统领,南都一战又闻得他一把惊魂刃战得天地明灭,一时紧张得微微颤抖,手里的兵刃也在随之震动。
拱卫营都尉见状,忙走到靳则聿跟前,依然行了一个属下的见礼,口称下官:“下官原隶属大都督府,司责虽分,仍旧不能逾越本分,想必王爷也听说了,陛下不久前于宫中遇袭,故而添了使卫防范。”
邢昭一瞥间,见都尉身侧立了一个人,眼皮贴尾,似一个倒角,眼神闪烁,有些“鼠相”,拱卫营都慰说话间,似乎一直在思量。
比将军矮半个头,长脸,三角眼——
王妃的话忽然一经耳畔。
“这位是?”邢昭看着他问。
拱卫营都尉,“这是池指挥,领轮值宿卫之责。”
那“池指挥”一愣,却未把头抬起来,只朝着邢昭拱手:“见过统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