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大约也觉得她的暗示没有太到位,于是乎添了一句:
“正是装扮的年纪,可得同你母亲好生学学。”
言子邑心想,这怎么能是学得来的呢?
不过此处应有“是是是”——
言子邑行了礼,低头道:“是,臣女谢过娘娘指点。”
“好,来人。”皇后拉过言母,回头招呼一位年长的嬷嬷。
“先出去和她们姐妹一块儿玩吧,待前头开了席,便领过去。”
言子邑觉得三小姐二十多了,大约已经过了“玩”的年纪,但皇后让“玩”,不得不“玩”。
于是只得跟着嬷嬷去。
这宫廷重地,自然不能随意走动,虽说这一新朝崇尚节俭,但皇家苑囿,竹木成林,楼台连绵,气势极大。从皇后宫中出来,言子邑便跟在嬷嬷后面,总觉得那些楼观建筑上头,都是眼睛,不免揣着几分谨慎,一路低头垂眼,发觉这宫里的花草真是多,也没见什么人在那里莳弄花草,但瓦盆里头、墙脚边上的花都伸展娇冶。回廊曲折蜿蜒,恰好走到一座廊桥,底下是鹅卵石,拱形的形制,上头有顶盖,总算少了一点从上俯下的“监视感”,才把头抬起来,顺着石阶一阶阶踏上去,刚想朝四周看看,见对面也缓缓抬升出两个人影来——
一个太监,面容紮白,边上跟着一个精壮俊朗的男人,眉下有一粒痣,远远地眯着眼瞧过来,那样子像是认识她,缓着两步便在桥廊中间驻足看她。
那太监抬头望了望身边的人,对着言子邑身旁的嬷嬷使了眼色:“胡大人从舒妃娘娘那里过来,陛下说他们兄妹许久未见了,让先说说话。胡大人宫里可最是熟的,烦嬷嬷到前头平檐连廊候一会儿。”
言子邑没太听懂,但说完这个嬷嬷就像从地缝里面钻跑了一样,没了踪影。
“哎呦,多年不见了。”神思被这句招呼带回来。
言子邑看着这双眼睛,目光里含着圆滑,但从里面又透着歉意。
“他们说你什么都记不得了?”
他忽然俯身凑近,言子邑本能地往后微仰。
言子邑有些紧张,倒也没好意思跑开,提醒地咳嗽了一声。
那人收起探究的目光,眼皮微动,撤后一步,捧着双臂自言道:“好像是记不得了。”
“几年前母亲还在的时候,渐渐有些痴呆,有一日她老人家问我,儿啊,母亲鬻子半生,若是为母的连儿子也记不得了,该怎么办?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?”
言子邑没有接言,他继续道:
“我说没事儿,娘,我们每日晨起时,再认一回母子,也挺好。”
他半握着拳抵着下巴笑起来,凑得近了一些。
“我的意思是,记不得也没什么,你我再从头识得一遍,我叫胡卿言。”
她的手有一点不自主的颤动,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躯体的“被动”,她一直觉得她和这个身体是有点缘分的,比方说她原本也不是什么美人,又比方说:她本姓扈,叫扈子奕,名字上有相同点,就更容易找到共鸣。对于这穿越来的身体,她充满了未知的盲点,她只有通过身边人的只字片语,来填补她的盲点,但是在这个填补的过程中,她对于这个人,对于她的一些经历产生了好奇心。
穿越这件事都没让她感受到一点玄学。
她此刻心跳的加速让她感受到了。
这个身体是希望她有点反应。